睡不安稳,还是江南好,烟雨朦胧的,一日能睡六个时辰。”某郡王未必信了,却也不反驳,笑道:“再过些日子我也要下江南道了,到时候还得你给我接风洗尘。”“姊妹之间,当然是义不容辞。”姬无拂一口应下。晚间宾客散尽,神雪姑将新来的裴孺人安顿妥帖,进内屋在姬无拂案前停下脚步,正坐后道:“大王今夜可要传哪个小郎来服侍?”姬无拂笔下不停,等写完最后一句话,将信纸递给神雪姑:“你帮我看看,言辞可有不当之处?”“大王难道真养着他们好看不成?”神雪姑抱怨归抱怨,伸手接过信飞快阅览一遍,最后确认一眼是写给老裴相的书信,“大王越发稳妥,我是寻不出什么能修改的地方了。”“那就封口,送到河东裴家族地吧。”姬无拂长长打了个哈欠,“这是当初两位师傅许给我的条件,谢家的米粮书籍都上路了,老裴相的人我还没见到影子呢,得催一催。都快十年过去了,要是没有十个人才,到时候我就亲自去河东把老裴相拉来给我的学馆当山长。”神雪姑笑:“老裴相也是八十许的人了……”姬无拂幽幽道:“谢师傅也是八十岁的人了,她还说致仕了就来帮我,至今还能每日三更起,做宰相里第一个进政事堂议事的人。”姬无拂早有遍地开花的心思,与老裴相串通一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谢大学士显然是个有无穷无尽精力的女人,只把心爱的关门学生当做是养老的路子,一心在朝堂上发光发热到被皇帝亲口点名致仕养老为止。说句不大恰当的,如果姬无拂坐在皇帝阿娘现在的位置上,也不太舍得放谢大学士走。谢大学士早年所嫁非人,先夫英年早逝,中年大义灭亲得投明主,半生仕途顺遂,皇子之傅,宰辅之才,八十岁依然站在朝廷第一列,朝中半数人都曾是她的学生,桃李满天下。多合适的做宣传的范例啊,再过二十年就该有人为谢大学士作书立传了,这种留名的好事可不能让给别人。姬无拂思维迅速发散开:“……你说我亲自主持为谢大学士立传如何?我牵个名头,剩下的事儿就交给谢太仆和姚蕤,正好合适。”神雪姑听完自家大王嘀嘀咕咕的一长串,再度提醒:“大王,谢大学士还健在。”“是啊,她还硬朗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致仕。”姬无拂严重怀疑谢大学士打算上衙直到合眼那一天,真留个“死而后已”的名声流传后世。神雪姑终于放弃把话题拉回正轨,顺着姬无拂的话说:“至少谢家愿意出钱出力,福州的学馆已经年初已经开始兴建了。谢翰林今日都上书申请去往福州教民种薯。”姬无拂不由点头:“挺好,养花学士虽然不大聪明,还有点贪心,但他毕竟是谢家人,名声在外,多少能榨出点油水,丢进福州还能听个响。此外,城外的工坊一定要看紧了,等步上正轨,里头的东西肯定是守不住的,绢布价格必有动荡,不要犯了贪婪的毛病,一有风闻全部上书圣上,有急事就全权交给宋王处置。”新都城外河流边,一处临近官道的林地经过半年的砍伐、平整、修建,一座座木制的纺纱水车立起,占据了长达一里左右的水岸,其上坐落八十水车,日夜不休地工作。
城中百姓受县令征召,选出三百纺纱女入住临近水车的屋舍,临近村庄的空闲人手几乎都被调遣来此地建房修路,秦王府的属官结账最痛快,绢布米粮毫不吝啬地下发,没多久这处被秦王戏称为工坊的地方就开始运作。每日都有大量的纱线送出工坊,再流入织坊、绣房,嗅到利益的商人络绎不绝,刚开始工坊中的人摆出秦王的名头就能吓退,后来商人不再出现在工坊外,而是出现在纺纱女的家门外,而秦王宅内也多了几个客人。纺纱大水车差不多每天都要出个小毛病,时间日久,工匠也从王府搬到了工坊附近居住,不停地修缮和改良。姬无拂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自己想要的、足够百人共同劳作的大型器械,因此她绝不会在此刻吝啬。而民间,也自有另一样手摇的纺纱机。能有水力相助的地方终究只是少数,且不是大多数人能实在用到的,民间终究得先推开小样的器具。入春后,秦王宅外车水马龙,门槛险些被络绎不绝的来客踩平,累得门房见人连嘴角都牵扯不动,一见生脸,门房只有冷脸一句话:“大王闭门谢客,有事往右边宋王宅。”在海上漂泊数月,背负着艰巨任务且圆满完成归来的冼暄不得不顶着一张被海风吹得黢黑的脸走下马车,向守卫问询:“我是秦王属官冼暄,车中是秦王所命自东洋运回的紧要之物,。”每次海船归来都会引起新都一阵热潮,这次也不例外,守门的卫士也有所听闻。卫官上下打量来者:“请押衙在外稍等片刻,容我通禀一二。”不久,去而复返,挂上笑脸:“押衙请进,马车也可从侧门入内。”经过这几年坚持不懈的努力,姬无拂画画一如既往地不能表意,但找画师的功力与日俱增,交给下属的图画都十分逼近记忆中的模样,在红薯之后,她心底对冼暄此番归来时抱有很大的期望的。而冼暄一到新都连梳洗都赶不及便迫不及待地来秦王宅汇报的行为也加强了姬无拂的这份信心。果不其然,从马车上抬下来的几个木篓子里,放的正是姬无拂日思夜想的作物,玉米、土豆以及——占城稻。姬无拂视线一歪:“这玩意怎么也在你这儿?”照理说,该是向南的海船带回此物才对。冼暄向东边拱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