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拜有一个强势又很依赖人的母亲所赐，姜辞从初中的时候开始便过着分裂的生活。

做决定的时候要求姜辞必须顺从她，但在其他时候却又需要姜辞给她支撑，或者在姜辞明明已经和朋友约好要出去玩的时候，硬是赖着她黏着她，以至于姜辞经常迟到，甚至不得不和朋友说去不了了。

曾经的一些朋友取笑过姜辞，让她如果不想出门就别出，不要说些妈妈让我收拾东西之类可笑的理由。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可笑的理由却是真实的。

姜辞明白他们的抱怨和不满却毫无办法。

杨芫是她的母亲，但有时候却又好像是她的孩子。

杨芫需要她的服从，却又想要她能强大到可以让她依靠。

这太奇怪了。

有时去别人家，看到别人的母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姜辞都会不自觉地拿去和杨芫比较。

她很羡慕。

一个温柔的，和蔼的，不粘人的，不强势的，母亲。

姜辞常常会想，是因为杨芫和她爸离婚的原因，才让她这样，还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爸才会受不了离婚。

她没有问过她爸。

尽管对杨芫有不满，但是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在心里她还是比那个一年也就见一两次的父亲更亲近。

她也时常会被杨芫的反复无常折腾和折磨得精疲力尽，冷处理冷暴力是她们俩之间的常态，有时是杨芫开始，有时是她。姜辞知道这样并不好，但是她没办法。

姜辞也无数次地想着算了，她不会再对杨芫抱任何一点期望，这样也就不会失望不会生气，可还是会被杨芫的一些小事情或不经意的话放弃那些想法。

她毕竟是她妈妈。

再长大一点后姜辞才慢慢了解到，杨芫虽然是一个母亲，但她也是一个女人。

于琪笑说，杨芫就是一个老公主。

姜辞被她精准的形容震惊，也是那时她才发现之前一直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是因为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于琪知道杨芫的不同，在这样的艰难下还留存至今的难得友谊，姜辞感谢她，也珍惜她，因为在于琪面前，她是完全真实的，毫无伪装和掩饰的自己。

姜辞因为有着这样的母亲，所以就算家庭条件不错但也有着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独立和稳重虽然这些也都只是在表面上伪装的模样。

她是一个很好的伪装者。

但装出来的始终不敌内心深处压抑不住的叛逆和自由物理意义与心理意义上的自由。

本科结束后，她自顾自换了专业申了研，毕业后去V&A做了半年实习生，又在伦敦一家设计工作室工作了一段时间，两年前回了国，做着艺术留学机构的专业老师到现在。

她在一步步试探杨芫的底线，也让杨芫慢慢习惯和接受她真实的女儿。

杨芫对于姜辞的每一个选择都不赞同，可她的想法和态度已经不再是决定姜辞选择的最重要原因。

距离英国千里之外的国内是杨芫绝对不想回到的地方，所以就算她对姜辞的这些决定非常不满，两人冷战了至少三个月，但姜辞毫不妥协，杨芫没有办法，第一次主动和好，与女儿恢复了联系。

也是那个时候她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的孩子了。

虽然她仍然希望姜辞赶紧回到她身边。

姜辞是一个极度需要个人空间的人，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恋爱这一种感情，这太束缚。

和柯林在一起时很舒适，也许是因为两人很像，这让她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放松，但还不足够，所以最后回归朋友关系时，姜辞虽然有些不舍但没有后悔。

这段关系虽然舒适，但是和她想要追求的有点儿偏离了。

可她却被杨一诺所吸引。

杨一诺自信、有礼、又聪明，懂得自己的优势和优秀，懂得在一定程度上运用它们，他还有着相当程度的同理心和谦卑。

这很难得，他的父母一定很好，也将他教的很好，虽然他现在好像和父亲的关系一般。

而他还有着她最羡慕的自由。

他对自己的选择充满了义无反顾地肯定，不害怕别人的眼光，也并不感到胆怯和畏惧，不管是对于选择学习一个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专业，还是对于选择喜欢她。

在肆意的年纪做着肆意的事，是一件不论是以前的姜辞还是现在的姜辞都羡慕的事。

她太羡慕了，羡慕到很难不被他吸引。

随着羡慕而来的憧憬和在意好像也很自然而然，和他的生命流逝的轨迹交融在一起，好像这样，她便也是自由的。

姜辞一直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冷静的，甚至能说是冷血和自私的，她并不啻于用最坏的词形容自己，可是上车前柯林的话她却没有能马上回答。

就像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