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次护士在替他抽痰时不知怎么地抽出一管混着血液的浓稠液体,当时只有我在场,其实一开始我就听见爸难受地呃了一声,好像被弄痛了。我问护士为什么会有血,她说偶尔都会这样的,不承认自己动作粗鲁。我要她别抽了,她似乎看我还是个学生的样子,还摆出一副护理师的架势,一脸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口气不佳的说既然抽了哪有中途暂停的道理。
我的确是不懂,也知道他们工作的辛苦,但我只知道她把一个病人弄痛甚至出血了,而且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我当下就怒了,冷着声音又说了一次请她别抽了,她才收起器具到下一个病房去了。
她走了之后我问爸痛不痛,他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我叫了几声他才茫然地看向我,摇摇头,从乾裂的嘴唇中发出一个小小的音节,思绪彷彿飘到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他的意识已经开始不太清楚了,从他无法开口说话那一天就有心理准备了,即使如此他还是说他不痛,就像先前大大小小的疗程一样,他总是说他不痛,应该说从生病以来我就没听他说过痛字。儘管他的头脑已经开始模糊,他还是坚持握着一丝理智,告诉我们他不痛。
伯母又出现在我家楼下,这次她不是隻身一人,伯父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正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抽着烟,燃烧着的烟头随着他的吸吐一明一灭,他阴鬱的眼神仿似在看街头来来往往的车辆,我能感受到他其实不停地往这边看来,但我选择假装不知道。
她假笑的脸在夜色中看起来有如鬼魅,眼角及嘴角上吊的弧度极端,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人家说相由心生,每每见到她时我总觉得她的笑脸像是在渴求什么,永远不知道满足。
这次她也不多废话关心我的近况了,直接问我知不知道爸的生前契约放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几年前奶奶的身体状况出了点问题,马上就有人跳出来紧张那些房產怎么办,大家都想分一杯羹,大人的那些弯弯角角我不懂,也不想懂,于是我回了句不清楚,想来他们也是觉得从我这里比较好下手,所以才来找我。
只是我低估了他们的执着,即使一次次地表示我对那些事情并不清楚,他们还是一次次的找来,渐渐的就连一些亲戚都不知从哪里弄来我的电话,拐弯抹角的探听消息,偶尔也想学学电视上女主角一样关心一些恋爱的烦恼,但现实却不容许我这么做,看来女主角也不是人人可当的。
或许是唉声叹气多了,也或许是笑容少了,司马言光很快就察觉出我的不对劲,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着他的脸几度差点脱口而出,后来还是忍住了,摇头表示没事。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觉得他们好烦,只有在学校里听潘薇说她那新交的眼镜男友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大学生,浮出水面换些新鲜空气。中午吃饭的时候黄俊文时常会加入我们,自从潘薇交了男朋友,他更常出现了,频率之高,高到我都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在上课。
有天他又过度热情地表示自己可以载我回家,任我怎么委婉的说不用,他却装聋作哑,假装自己听不懂我话里的拒绝,硬是拉着我走了。
我一如既往地报了司马言光家的地址,他似乎是背了起来,不待我说完就轰轰出发了,他在前面说了些什么我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倒是在回家的路上又接了通电话,这次居然是伯父打来的。
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来不会主动和我们说什么,有什么话也是透过伯母来说,自己像是个背后藏镜人,或者那低气压比较像大魔王,在人前总是沉默寡言。我压下些许惊讶礼貌地和他打招呼,他低沉且无波澜的嗓音伴随着黄俊文机车如雷的引擎声自另一头传来,简洁明瞭的说:「跟你妈说,后事该准备了。」
我不太清楚自己答了什么,只知道回神过来时自己已经下了车,黄俊文笑咪咪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很惊喜。
我茫然地看着他,压根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我得好好一个人静一静。
他见我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倒是心情愉快,「倪若凡,你好歹也给我个回答吧。」
没想回答,我挥挥手转身,「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吧,我现在有点乱,想先回家休息。」
他拦住我,笑得有些得意洋洋:「我知道这样是有点突然,你会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但上次你自己不都说了吗?那时我没承认,只是觉得被女生先讲有点没面子,可现在我不是承认了吗?」
我挣扎开他的手,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老是被他纠缠,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他碰我,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上次说对了,我真的喜欢你。」
我果断回答,「谢谢你,但我不喜欢你。」
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既迅速又明确地拒绝,他有些愣住,摇摇头对我说,「你骗人。」
我莫名其妙,「我骗你这个干嘛?」
肩膀和手腕被他困着,顿时要走也走不了,我以为自己说得很直接明瞭,但他